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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上部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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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5-30 22:30: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先旨声明,此帖转贴自关天茶舍,作者:闲情偶尔寄————很长,这是上部,下部原作者也未帖完整,我会在第一时间转贴过来。强烈建议一看,好文
1999年可谓多事之秋,开年就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武广抢劫案,张君在全国商业之都最繁华的地方打死两人,将一名防暴警察的脑袋打穿……5月份我们的大使馆被炸了,接着是学生上街,砸美国大使馆和法国领事馆以及遍布各地的麦当劳和肯德基……这一年的8月18日是〈创世纪〉中预言的世界末日,这一天为无数人提供了狂欢、示爱甚至滥情的借口……10月1日,是我们的建国五十周年大庆,万众欢腾,广场举行了盛大的游行和阅兵式……同样在那一天的夜晚,李慎之先生写下了<风雨苍黄五十年>,在中国的思想界激起巨浪……
  
  1999年1月,我21岁,某大学国际经济系大四学生,武广枪案那天,我和女朋友刚到这个城市,正打算在那里购物,枪响了,人群潮水一样从商场涌出,我们傻站在街对面的中山公园门口,两手紧握,茫然失措……
  1月30日,我参加了全国研究生统一考试,我报考的是经济法学,尽管是跨学科考试,但自己从大三就开始准备,自问还有些把握。考完时,大雪,正是我的生日,女朋友提着蛋糕笑吟吟在雪中地望着我……
  3月,成绩公布,我的专业课是第一名,政治58分,在中国的大学这是不能容忍的,我被淘汰了。
  4月,市公安局来学校招人,系里没通知我们班(由于我们班和系里关系不好),我当时刚从人才交流会回来,实在气不过,就拉上两个同学直接把简历拿到公安局的政治部,当时就是和学校赌气,接着就是面试、体检、笔试……我被录取了。同时录取的还有15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地方大学的毕业生。
  5月,电视屏幕上一放北京高校在游行喊口号的学生,大家就都哭了。学校开始酝酿着游行,大三的师弟来劝我参加,我说可以参加,但不做组织工作,大家上街后,一部分人冲进路边的麦当劳白吃,说是向美国佬索赔,员工鄙夷地看着我们这些天之娇子,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羞耻。在法国领事馆,大批的防暴警察开了过来,学生们开始起哄、漫骂、质问,警察表情肃穆的排成人墙,于是很多墨水瓶子越过人群砸向他们……
  6月,我毕业了。提着行李走出寝室时,我狠狠地再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我知道,学生生涯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了。
  
  7月,我带着一包衣服、一张席子、一书包书来到公安学校,这是我四年来在这个城市的全部家当,政治部通知我这批大学生必须接受三个月的岗前培训,我的警察生涯开始了~~~~
  
  
  整个新训营完全是个浓缩的大学校园,全国各地各系的大学生经过重新编排、整合,然后成为三个班,住在20多个房间里,想起来都很有趣。
  我们寝室住着大胖、二胖、我(三胖)、小胖、大飞、阿理、早早以及阿轩。
  大胖是医学院毕业的,1米85的大个子,胖,且嗜肉好酒,暴力倾向严重,时常以欺负我们为乐。当时大家对自己分配的前景都不清楚,但象大胖这样的专业人士应该是去刑警处做法医的,由于半通医术,大家有个小病小灾的全部找他看,他也很乐于此道,每次回家都会带些纱布和药水来,多是自费购买。对女生较细致,对我们甚粗暴,有次小胖说脚疼,大胖大喝一声:剁了!我说肚子疼,他则说剖开看看结果早早那段时间正好尿频,吓得大气不出~~~大胖最想做的,是一名特警,曾向组织提出要求,被果断拒绝。
  我们都不敢取笑他,只是在被他揍的屁股生疼时会诅咒他去给警犬队当兽医。培训快结束时,大胖在给女生捏背时被队长看见,遂取消其非法行医的资格。
  二胖是学金融的、阿理学国际金融、小轩学会计、我学国际贸易,大家都希望能进入经济犯罪侦查处,因为那里既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在我们的梦想中也应该是个福利待遇很好的地方,就象我考研究生时首选考经济法,就图着“经济”二字,后来发现和民商法相比,这个专业屁也不是。
  早早是重点大学英语系的毕业生,英专8级,180的大个子,长的眉清目秀,是标准的美男子,预料之中他应该去出入境管理处或者外事处,陪着领导出国考察或者给外国专家当当同声传译。
  大飞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本来已经被广东人民银行招了当行长秘书,可惜他实在不知道当秘书是做什么的,遂被骗到这里当了警察。和隔壁人民大学新闻系的阿凯一样,每个看到他们的人都会在恭维之余一番叹息:怎么跑这里来了。
  警校的生活如大学一般笑料百出,尽可以把各个版子关于大学往事的事情换在我们这群穿着橄榄绿制服的孩子身上。
  8月,在打橄榄球的时候,我的左脚韧带撕裂了,在医院简单处理后我不得不开始了卧床的生活,每天的饮食起居由寝室里的弟兄们照料。
  17号,女朋友告诉我她爱上了自己的同事,我甚至无力冲到她面前去做任何挽回的努力,三年的两地恋情在两个人在一个城市的时候画上了句号。
  18号,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大家在操场联欢,我们把警车的大灯打开,来自财经大学的一个女孩子在月色灯光下舞剑,大家一起唱所有我们知道的流行歌曲和属于七十年代人的动画片和广告片的主题曲,夜幕在“我们是害虫”和“齐心合力斗败了格格巫”的天籁中缓缓淌过了营区。
  那一晚,阿理对我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毕业那年考北京大学的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以一分之差告负,正准备发起第二次冲击,的确,个人的缘分其实早已经Writeen in stars,我们努力做到的只能是尽心努力和把握机遇,我决定参加10月份的律师考试来缓解失恋的痛苦。
  伤脚恢复的日子是漫长的,让我失去品味新训乐趣的机会,大胖坚持让我早点下地走路,说这样好的快些,二胖则认为我应该多在床上休养,两人开始争吵、进而互相问候对方的娘亲、最后开始动手实践,一个把我往床下拉,一个死死把我摁在床上,让我感觉象在被轮奸一般。
  
  
  二
  转眼到了9月,我们学习了刑法、刑事诉讼法、行政法、行政诉讼法、警察查缉战术、户籍管理等诸项课程,基本上都是警校自己的任课老师教的,说句实在话,其水平也就是多比我们看了三天书,讲课的大多照本宣科,结果是老师在上面夸夸其谈,底下则千姿百态,看小说者有之、梦周公者有之、画漫画者有之,就缺打毛线的了。最后教导队长不得不来回在下面巡视,教室后的黑板前罚站者无数,只到讲课者也觉索然无味,早早收场。实际上老师们也的确尽力,可惜给中专生上惯了课,实在难以抓住我们这群自由主义分子的兴趣,结果是没学过法律的人象在听天书,法律系毕业的则对粗浅的内容嗤之以鼻。
  也有精彩的,比如警察查缉战术课,由一个特会搞笑的老师来带课,光头、微须,拿一黑色牛皮大公文包上课,很象通缉令上的部督逃犯,上课时总能举出很多成功和失败的警察战例,大大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和窥奇欲,他讲成功的案例很少,多数是关于失败的。比如87年民警在与逃犯枪战时出枪快可惜子弹卡壳而牺牲、初出警校的学生由于搜身不彻底而被罪犯从背后捅死……可以说每段都是血的教训。
  最让我们佩服的是他每讲到精彩处就有道具配合,讲枪战的时候突然从黑包里掏出一把五四来比划,吓的前排的人乱窜,后来知道是把废枪,讲炸弹案的时候又弄出个土制炸弹的模型来,连大胖之流也吓着了。也有让我们瞧不起的地方,老师每次讲故事都为了加强可信度而再三声明自己在现场,或者直接参加了那些案子,其实这完全把我们当小孩子,那些案子每一件牵出来都是惊天大案,随便一件没死起码也是二等功,敢情办了这么多大案还在这里教咱们战术方法呀。所以大家全当刮风放屁,连一声赞叹也没给他。
  后来我还是很感激这位老师的,他曾经说在处理炸弹案件时一定要冷静,打草惊蛇和同归于尽都不是明智的行为,比如有次一个罪犯拿一炸弹威胁要炸居民区,几个民警(大多数刚毕业)毫不犹豫就冲上去了,把罪犯死死摁住,接着炸弹响了,其实旁边就是一个大坑,完全可以想办法把罪犯逼到坑里去……还有一个检查站的民警在检查包裹时摸到里面有炸弹,遂冲上去死死抱住罪犯,罪犯也把炸弹引爆了,周围人也死了不少,实际上完全可以不动声色装什么都没查到,疏散人群后再行动……说实在的,我们佩服那些视死如归的英雄,可是有时候多使用战术的确可以避免更大的伤亡,后来,我在一起处理爆炸物事件时就真的用了那老师教的方法,想起当年对他的无情糟痞,现在很想说声对不起。
  
  9月10日那天,上级宣布要交给我们这批参加新训的大学生一件任务,消息宣布的时候会堂掌声雷动,同志们欢欣雀跃,说实在的,大家穿着制服在这块鸟地方已经憋疯了,上级没通知执行什么任务,但大家都觉得不是打击黑社会就是缉枪缉爆,毕竟建国五十年大庆就要到了……一时寝室里的兄弟们纷纷打电话的打电话、写遗书的写遗书,一副就要远赴海湾作战的海军陆战队状。
  教导队长也不知道执行什么任务,决定不让女生去,消息传出,那边哀声一片。男生这边,身残志坚者——比如我,不能去;个子小看着就不能打的——如小胖和阿轩者,也不能去,命令宣布,哥几个也开始做寻死觅活、满脸悲愤状,可惜回天乏力。
  当晚,队伍出发了,整整装了两卡车,兄弟们高唱着《打靶归来》离我们这帮留守的小弱病残们渐行渐远……
  半夜两点,大胖他们骂骂咧咧地回来,我们忙问细节,二胖气炸了:什么执行任务?!清理暂住人口,给郊区的派出所的户籍提包拿本儿,操!接着打开抽屉,把写满豪言壮语的《与父母书》、《与女朋友书》、《与党书》扯得粉碎。……
  
  转眼又过了几天,上级又要调动我们配合某郊区派出所执行任务,消息传出,万马齐喑,谁也没兴趣再打一手电去农田里被蚊咬虫叮或者到工棚里侵扰民工……最后教导队长决定让上次没去的所有的小弱病残去过次瘾(女生除外),由于人数不够又加上新训二班一群壮汉,
  我们寝室为我和小胖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午会(中午举行),兄弟们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并用室费购买了风油精和手电电池给我们做护身之用。
  这里要交待一下小胖,他是本市某大区区委副书记的公子,和我同一个大学毕业,计算机软件专业,此兄很有魏晋之风,不尚名利,每天埋头拖地做清洁,是唯一没有被大胖蹂躏过的人,对警察工作的最大梦想就是能够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做自己的本行。
  晚饭后就出发了,送行现场哄笑一片,少了上次易水相送的气氛,感觉车下那帮小子象在送减肥旅行团。为了表示点敬业精神我们只好强作肃然状。
  卡车在一片农田中穿行,风吹发梢,大片绿色从眼前掠过,大家感觉很轻松。
  到了目的地,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分局的人都戴着钢盔和警棍,上面的人开始向训导队长交代我们的任务,看着队长的眉头越来越紧,我们知道他开始后悔没把上次的海军陆战队拉过来,带来了一群地方民团武装。
  队长开始向我们传达指令,没交代细节,只让2班的壮汉编入抓捕组,其他的直接冲进村子里,看到反动标语就扯下来。并叮嘱我们务必打骂不还口还手,大家想问更多细节,被制止了。
  行动开始了,我们坐着一个大客车冲进了村子里的一个打麦子的操场,果然看见牌坊和墙上挂着很多标语,比如“想青天,盼晴天”字样,麦场上有三三两两乘凉的农民,看见我们来了就渐渐围拢过来,有的则好象往家里跑去通知什么人。
  接着我们听到一阵狗叫,知道抓捕组已经得手了。但是我们很快被上百村民团团围住,青年人都没站在前面,我们面前都是老人和妇女,大喊着:你们凭什么抓人。还有还我儿子丈夫之类的,大家开始奇怪,不是来抓逃吗?……没人给我们答案……
  前排的人群开始对我们拉拉扯扯,有的人帽子被抓掉,有的人肩章被撕掉,有的人手臂被抓出了血印,开始有人趁乱打些暗拳,我们这群三个月前还是大学生的家伙们只能手拉手缓缓后退。从村民的嘴里我们大概知道他们都是洪水后迁来的非法移民,政府开始也没当回事,于是他们在这里开了池塘接来家人慢慢形成了自然村落,可是现在快国庆又要开始严格控制暂住人口了,这些人依法都要迁走,这时有人造谣说这块地要卖给日本人,于是村民开始不满,并经常去市政府闹事,还把派出所来做工作的车砸了……
  我们这才知道刚才抓捕组抓的都是带头闹事的人,是他们的父老乡亲,而我们则成了吸引注意力的诱饵,所有的兄弟都一脸悲愤。这时候队长突然出现了,开始和人群中一个为首的老者对话,说什么我们没听见,可是很快看见队长被打了一耳光,接着有人在后面喊:把他们扣下来当人质。人群开始骚动,接着后面有些黑糊糊的东西朝我们飞过来,有些同学被击中,歪倒在地上。原来是躲在妇孺后面一些人丢起了砖头。接着连妇女老人也开始动起手来,有些同学被拉进人群,警服被撕破,突然我发现身边的小胖头上开始冒血,靠在我怀里,几个人开始忍不住还手,把对方几个动手打人的往我们这边拉,我也气愤起来,把一个正拿着钉耙冲上来的妇女一把推到农田里,突然一个小姑娘抱着我的大腿大叫:解放军叔叔,你别打我妈妈!我心中痛的不行,感觉我们完全成了鬼子兵,这难道就是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
  很多同学受了伤,大家缓缓撤回国道上,发现路边已经横七竖八坐着很多浑身是血的同伴,多数都是抓伤还有头上缠着绷带的,每个人都一脸悲愤。这时候派出所的人出现了,大家都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们,恨他们的官僚态度得罪了村民。恨他们不告诉我们准备防护措施,当然也恨政府让我们去当替罪羊。
  大批的防暴警察赶来了,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防暴警察,清一色的黑色头盔,黑皮靴,带着匕首、盾牌和警棍,和上一次在法国领事馆的装束完全不一样。指挥官简单交代一下,大家一声大喊:明白了。就开始列着方阵往村子里面开,我们几十个人也跟着要往里冲,因为有三个同学被扣在里面了,我们怎么着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再次冲进村子,到处都是飞来的砖头,又有人被打伤,打人者也被很快拉出来,防暴警察用靴子照着被打的人死踩,要在平时看见警察这样打人我们会破口大骂的,可是当时连参与进去踩的心都有,几个同学被找到了,浑身是伤的倒在一个粪池旁……
  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路边休整,分局的人开始发水和面包给我们,有人开始登记大家受伤情况,我们无精打采的坐在国道上,一口把水喝干,把面包垫在帽子里,因为很怕再冲进去……
  快白天的时候,所有的村民被防暴警察清理出来,分批被赶上了大十几辆大客车,说是到派出所登记,很多人还穿着拖鞋,光着膀子,客车开动了(我们没上去,据说每个车上都是武警看管),开向他们的家乡,远处传来了推土机的声音……
  回到寝室的时候,我无语,大家也无语,第二天我们去医院看了小胖,轻微脑震荡。几天后派出所来找他做笔录,据说打他的人被抓住了,打算告他妨害公务和故意伤害,小胖什么也没说。
  多年以后我们寝室再次相聚的时候我们还在讨论那个夜晚,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爱看《南方周末》、都崇拜拆下肋骨当火把的顾准、欣赏精神自由思想独立的陈寅恪、都时常口口声声把人文关怀挂在口上,为什么在那个夜晚,我们会向我们平素关怀的那些弱者轮起拳头呢,难道仅仅是正当防卫和为政府受过就能成为为自己辩解的理由吗?作为政府,面对本来是非法移民的人们的要求,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和缓的解决之道吗?我们费解,又好象逐渐在生活中得解。
  9月17日,新训班解散,我们被分配到市局的各个部门:
  大胖去了戒毒所,但是是去管理那些违法的精神病,俗称“武疯子”
  二胖在某城区派出所刑警队做内勤。
  小胖去了保密单位,做了一段时间外线跟踪员后在单位机房工作,管理100多台计算机,他的梦想超标实现了。
  早早分在某区看守所。做管教干部。
  阿轩做了交警,守本市最繁华的路口。
  我和阿理光荣的成为了防暴警察,他分在江南大队,我分在江北大队。和我们同命运的有这一批60多个兄弟。
  大飞进了宣传处做记者。
  所有的女生都进了各大分局的派出所。
  
  命令一宣布我们就坐上各个单位来接我们的专车,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我们知道,真正的警察生活,开始了。
  
  
  三
  接收我的是巡逻民警处江北大队,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巡警和防暴警察有什么区别,这时方明白巡警队和防暴队实际是一个单位两个牌子,平时巡逻做110警员,有重大事件发生时重新整合编为防暴警察,奶奶的,敢情我们兄弟被骗来当了巡警,当时真是跳车的心都有。
  接我们的车缓缓开入一个临湖的大院,无数辆警车一字排开,正好是上岗时间,一个大个子警官正对着十几个穿着防弹背心、戴着钢盔的警察进行出车前的训示,我们被告知此人是我们的教导员。
  我被编入第一中队,这个中队13人,分四个车组,每车三人,多出那个是中队长。此人姓刘,个头不高,但长的很儒雅,警校出生,听说分来几个大学生感觉很稀奇,看我提的书最多,就把我要到他们中队。
  中队的人都很和善,但我很快就发现这里分为三派,一派是警校毕业的,很自大,由于有同门之谊,所以很团结;一派是98年复员的军人,很能干而且讲义气,但是带来不少属于部队的坏习气;一派是96年从社会上招来的高中生,多是警察子弟,是防暴队的元老,多是各个车组的组长,但江湖气很重。我的车组长姓韩,我叫他韩班长,他77年的,也就大我一岁,但做警察已经4年,看着明显比我老成。
  1999年9月21日,我作为一名巡警开始了第一天的上班生涯。我们是033车组,每个车上有个电台,指挥中心接到属于我们防区的电话后就给我们下指令,由我们去处理,要求三分钟赶到。我们车由韩班长负责,还有一个是小丁,是98年的兵,为人也和善。每辆车的火力配备充分,出于职业道德这里不谈。
  我们的巡区正好在自己的母校附近。韩班长觉得我是第一天上班,决定替我庆祝一下,叫我别在队里吃饭,巡逻车出发后他把车停在一个闹市区。我们拿着电台下车,到一个大排挡坐下,班长叫了些饭菜招呼我们吃,说实在的,穿着制服还垮着冲锋枪在外面吃饭这还是第一回,我吃的很拘谨。韩班长笑:别紧张,巡逻巡逻,就是寻找快乐,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放松一下,别委屈了自己。
  第一天上班我们接了两个警,第一个是丈夫在大街上打老婆,第二个是有人报警说某商场起火了,指挥中心叫我们去看,后来发现是假警。
  后来的一个月几乎每天都是上班巡逻下班睡觉,十一那天上午正轮到我们上街巡逻,那天大街几乎没什么人,大家都在家看阅兵式,我们上了街就到处找商店的电视看,但是每次找到电视指挥中心就呼叫我们,只好又去接警,大多是些扯皮拉筋的小事情。
  后来统计了一下我那段时间出的警:
  一个男的说另一个男的老跟踪自己想抢自己东西,一问发现是一对同性恋情人闹别扭时拿我们开耍,最后他们抱头和好我们则避之而去。
  一个下岗工人说自己刚加完夜班让我们帮忙买碗面,我们大骂接线员居然连这种鸟警都转给我们,我自费买了面送上去,他还嫌酱放少了。
  一对情侣在公园玩晚了出不来。
  某大嫂手机掉在厕所里面了。
  我每次都深为接这种警而愤愤不平,韩班长则很释然:你丫以为做110就是整天开枪打贼呀,告诉你,做110就是当好人民的服务员。人民是你的衣食父母,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我大骂:工厂领导无能让自己的工人下了岗,就叫我们警察去给他们担屎送饭的呀。骂归骂,服务态度是越来越好了。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每天早上第一个起来,冲厕所,洗车,我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许,当我们习惯一种生活,我们就上了这种生活的当。
  10月,我参加了这一年的律师资格考试。
  11月的时候,我到学校去找正在读研的师兄,谈到我当时的生活,他一脸的怒其不争,“不如再考一次吧,今年法学院有部分可以在职读的名额,我已经把招生简章拿来了。”
  11月11日那天,我决定开始我二次考研的生活,和当年在学校相比,环境要相对艰苦的多,但是为什么不利用做巡警这段时间好好再读一下书呢,毕竟大多数时间都是坐着车在街上巡逻。我去书店买了新的政治和英文复习资料,去政治冲刺班报了名……
  韩班长胆子越来越大,常常让我把车停在迪厅等娱乐场所门口,盘查进出人的身份证,这时候老板往往会出来对他进行若干表示,然后他边让我们收队。晚上巡逻的时候基本一上班就找隐秘的地方把车一停就睡觉,这实在让我很看不惯,而小丁也正处于求进步的阶段,每次出任务时都很想能抓到个大贼立功受奖,每次韩班长睡着了,他都会自己下车,在夜幕中沿街缓行,希望能有所收获。
  矛盾在一天晚上激发了,韩班长说要去解大手,这时候突然总台呼叫说有人打架,他实在急的不行,就让我们先去。我们赶到现场后,抓住一个打人的货车司机,情况也不严重,骂了几句就让他坐到车后面和我们一起去派出所,很快我们就把人交进去了,这时候我下车去后座拿台帐包做记录,定眼一看我差点昏了过去,后排座位上赫然放着韩班长的手枪,估计是他忘到上面了,要是刚才那家伙是刑事犯我和小丁估计已经……我告诉了小丁,他脸都吓白了,接着就都很生气,觉得韩班长对工作不负责任可以,但不应该拿同事的生命开玩笑。
  第二天,刘队长开会宣布调换车组,把我调到和陈班长一组,韩班长狠狠瞪了我几眼,其实我并没有告发他。小丁被任命为29号车的班长。
  陈班长军人出身,待人热情实在,爱玩游戏,但是对工作负责,就是容易冲动。有一次一个新疆人在大街上调戏一个女大学生,我们上去干涉,那小子仗着民族政策撑腰料定我们不敢在街上把他怎么着,气焰愈发嚣张,居然拿把长刀在我们身上比划,周围群众都大怒,对我们警察的软弱瞎起哄。陈班长顿时来了神,猛的一下掏出枪来顶着那新疆人的脑门,大喊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枪,你说是你刀快还是我的枪快?我一看他动了手更来了劲,一把把那厮推倒在地,用冲锋枪在他身上连戳几下,身边掌声大作。
  我一直很奇怪,我并不是个民族主义者,可为什么我对这些违法犯罪的少数民族人这么痛恨,甚至包括我们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当我们在大街上抓到一个汉人小偷时,其实并非人人喊打,总有些老太太对我们说,孩子,放了他们吧,经济环境差都下了岗,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我们抓到新疆的小偷时,周围的汉人突然变得象野兽,纷纷冲过来饱以老拳,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人就算抓到派出所也会很快放出来,你去骂,户籍会解释说是为了各族人民大团结,而那些外族犯罪者习惯了后就更加有恃无恐了。所以,有时候我们刻意地追求平等,反而造就了新的不平等。
  陈班长很照顾我,白天没有警的时候他会把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可以专心地在车上复习,即使遇到什么事情他也尽可能替我担待。晚上,夜深人静,我们的车停在路灯底下,他们二人撑不住了就打个小盹儿,我则借着微弱的灯光读着法学理论,背着英语单词,思绪偶尔会飞到一年前,那时候父母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专门出钱在学校边给我租了间房子复习,屋子里堆满各种食品和饮料,那时我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呢?
  平安夜到了,我们车组正好镇守市郊,很为不能感受市区的圣诞气氛而苦恼。这时候杨班长他们把车开过来,说:我们换换吧,你们也进城看看。于是我们就临时换了防,市区的教堂边车水马龙,车流动的很慢,这时候几个白衣少女羞涩地靠近我们的巡逻车,丢进来几枝玫瑰花,然后递了一支很漂亮的小蜡烛进来,我坚持把蜡烛点着,在窗外流畅的圣诞音乐中,烛光映亮我们年轻的心和脸庞……
  25日,我拿到了律师资格证。
  26日,江北的黑社会为了争地盘发生了枪战,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全部散了。
  27日,有人报警说火车站旁的菜场有人准备械斗,我们车组过去探看究竟,到了菜场,风平浪静,陈班长也懒得下车,叫让我和战友小毛下去看看好汇报,我们懒洋洋下了车,当时正在背民法总则,正头昏脑涨,进了菜场觉得也没什么事情,这时候突然发现有个人从一个铁门里窜出来往外面跑,小毛大喝一声追了过去,我则一脚把门踹开,门开了,空气在瞬间凝固,十来个人很惊愕地看着一个警察出现在面前,他们手里都拿着火铳,有的已经装好了火药,正对着我。
  在那一瞬间,我吓傻了,说实在的,出娘胎来我一心也就想做个律师或者商人,甚至想过做老师,从来没想到会被这么多把枪指着,我想他们也一样,不过是群打算打打架抖抖狠的古惑仔,没想到突然会和警察正面相对。
  这时候我看到一个人脸上的肌肉轻微抖动了一下,怕他真的要开枪,大叫一声:不许动,接着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开保险、上膛一系列动作,枪口朝天蓬蓬打了半梭子子弹,枪声就是命令,所有人都动了,但是不是开枪,而是跑头鼠窜,我想追,可是压根迈不动步子,简直已经快尿裤子了,后来大批人马赶来了,看着一地火铳和砍刀,刘队笑道:你命很大嘛?!是在抗美援朝那阵子,缴获敌人一个排的武器起码是个战斗英雄。我连赔笑的劲都没有了,一夜无眠。
  千年夜那天,我们结束了巡逻任务,转为防暴警察,城市在那个夜晚沸腾起来,校园、广场、街道……到处是欢乐的人群,我们则疲于奔命地在这个城市的各处穿梭,先是在江北护送省市领导看广场的歌舞,接着去大学校园维持千年晚会的秩序,然后又去江北万人狂欢现场进行保卫。
  大钟敲响的时候,万众欢腾,我浑身疲惫地倒在巡逻车里,吃着2块5角一包的饼干,喝着矿泉水当做晚餐。读书的时候,和大学同学谈起这个夜晚,我曾经做出过一个设想,和我最爱的人在长江边听海关的大钟鸣响,吻她。身边,焰火漫天。
  1999年过去了,我很怀恋它。
  
  
  四
  2000年到了,我们中队和其它中队合编为了防暴大队,开始了三个月的防暴勤务。
  
  接近年关,这个城市与很多大城市一样,群体事件愈发多了起来,只要一到周一,无一例外的就会有各个阶层的人去堵省政府和市政府,时常让我们江南江北两边跑得疲于奔命。
  
  印象最深的有两次,一次是很多集资诈骗的受害者去围堵中国人民银行本市的分行讨要自己被诈骗犯骗去的血汗钱,无论如何,金融机构是不能随便冲击的,上级马上把我们调了过去,在银行大门口排成两列,一小时换一次班。堵银行的多是老人,多数是把半生的积蓄用于投资的,在寒风中,老人和我们对峙着,“其实我们就想进去讨个说法,政府到底管不管我们。”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念叨,“别和那帮狗说话,他们都是看门狗!”一个老太太如是说。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银行为我们提供了盒饭,我一直在想,这些老人一大早就在这里,他们吃什么。这时候一个老头从街对面走过来,背着一个大袋子,袋子打开,全部是白花花的馒头,“吃饭了!”老人吆喝着。所有已经快撑不住的人全部涌上来,全然不顾形象争抢着那些馒头,然后分别找位子蹲下,和着泪水咀嚼起来……寒风中,一群警察迎风伫立,一群老人满怀着希望望着我们背后的玻璃门里那些眼睛……
  还有一次,是腊月二十三吧,快过小年了,在省政府门口照例站着上百下岗职工、农村来的上访者……路人都觉得很希奇。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坐在车里打扑克、看小说、待命。突然,所有的步话机开始呼叫起来:全部下车,全部下车,紧急情况!
  我们懒洋洋地下来,街对面,开过来一支奇怪的队伍,全部是花甲老人,但全部青一色绿色军大衣,每个人胸前都别着闪亮的军功章,一个领头人一声喊:一----二-----三----唱!所有人全部唱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身边的刘队告诉我,这些全部是当年的志愿军老战士,都退休了,可政府执行的还是20年前的津贴政策,一个月才几十块钱,快穷死了。队伍昂首从防暴警察面前走过,看着那些刻满沧桑的面孔,我实在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敬礼!老英雄们!
  “你他妈干什么?”刘队慌了,对面街上的指挥官也冲这边望过来,刘队正打算把我拉进车里。最激动人心的一幕发生了,所有的防暴警察全部举起右手,向那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行礼……最后,连刘队也不例外。
  第二天,我由于带头敬礼被要求停止工作一个星期,进行反省。
  教导员说:你不快考试了吗?到学校复习去吧。
  我提着书包和行李,走出警察基地的大门。
  这世界还是好人多,真的。……
  
  
  又是考研的那一天,大雪又如约而至,缓缓沉入校园里,一夜间,整个校园银装素裹……
  2000年1月21日,我汇入了上山的滚滚人流,走进了2000年度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的考场,英语、政治、刑法……一门门功课逐一拿下,第三天上午,当我提前一个小时做完考卷的时候,可以听到雪落在雪面上沙沙的声音,忽然觉得这是世界最美妙的声音。走出考场,长叹一声,我一下子仰躺在雪地上,泪流满面,直到全身快冻僵了才缓缓站起。
  考完后,师兄和几个大学同学请我吃饭,然后送我出学校,落过书店时购书四本,分别是刘军宁的《共和民主宪政》、苏力的《中国法治的本土资源》、冯冀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以及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这里之所以不厌其烦的罗列书名和人名,不是因为我想掉书袋,相信我也没资格在这里显摆,而是想说,虽然三年来自己藏书已经近万,但这几本书对我思想的启蒙作用却居功至伟,使我逐渐确立自己自由主义的思想观,务实、实际的学术态度,以及在内心深处对一切极左派思想的排斥甚至厌恶。记得读大四的时候初次看到余杰的《火与冰》时,我觉得自己四年来完全白过了,对这个能够独立思考的学者崇拜的要死,但现在却能习惯用批判的眼光看待他的学术套路。又比如我喜欢写《一个王朝的背影》时的余秋雨,却不欣赏《霜冷长河》后的余先生一样。相信大家都有这样一个逐渐走向独立思考的阅读体验,在这种体验中我们的思想慢慢螺旋上升,进而成体、成熟。
  不扯远了,继续谈警察。回到队里,我的工作边自行恢复,每天依然是关在队里训练,偶尔会和隔壁的特警踢几场友谊赛。说到特警队,依习惯我们还是叫他们“飞虎队”,那帮鸟人也乐于接受这个称号,但我们和他们的关系一度很僵,因为他们经常在白天进行射击训练,打起子弹来象开了水管,哗哗往外泼,可是我们每次下了夜班都要在白天睡觉,枪声震天快把我们弄的神经衰弱了。去交涉,未果,打又打不过,就骂!常常可以看到巡警和特警隔墙大骂的壮观场面,我们说他们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他们多数是体育学院毕业和转业的特种兵),以我和几个中文系的大学生为主要骂手。他们则大骂我们是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每次摆不平的事情全靠他们来料理。一般由其排爆队长牵头。一时双方积怨甚深。
  后来有次我们配合烟草局打击了几个很有势力的烟贩子,抓了不少人还扣了货,那帮人也真是猖狂,居然聚集了几百个地痞流氓来冲击防暴警察基地,当时刚好主力队伍都执行保卫任务去了,剩下的几个中队眼看着就应付不了了。又不能真的开枪,这时候飞虎队的兄弟们赶来救援了,他们也不和歹徒们正面对抗,居然摆开阵势在他们面前操练起来,女队员表现飞刀绝技和擒敌拳,男队员则表演诸如胸前碎石、脑袋撞瓶、开砖神掌等走江湖的套路,居然把那帮家伙糊住了,楞是没一个地痞敢近基地大门的一步。最后做鸟兽散。
  从此飞虎队对防暴队就算有恩了,屁股翘的更高!我们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枪声隆隆的时候只好在被窝里问候特警队员们的直系血亲(十八代以类)。时间长了他们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把靶场搬到郊区了。我们遇到配合烟草局和质量监督局行动的有偿劳动时也会邀上他们,共同合法创收。从此特警巡警一家亲。
  关于那位排爆队长,后来见到我双方也就点头一笑,但没说话。后来再次上勤巡逻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咖啡厅发现了一个土制炸弹,我和小毛观察了半天觉得是真的就汇报了上级,马上排爆车就过来了,排爆队长穿着排爆服过来,老远就看到我:书生,没你的事情,闪开!我习惯性的要回骂,被拉开。他开始独自埋头在炸弹前工作,我们则躲在警戒线后维持秩序。有个飞虎队的熟人说这是该队长拆的第二十四枚炸弹。“操!真不吉利!”小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的一声响,眼前一团白色烟雾。排爆队长一身血污的倒在地上,拼命抽动着双腿,大叫:我的手,我的手不见了。大家全部冲上去,一帮人负责包扎抢救,一帮人含着眼泪找手,最后在一个污水沟里找到了他的右手,手还在动……
  那位队长成为了英模,在接上一只假手后,又开始出现在这个城市各个炸弹出现的角落,依然是排爆队长。我再也没见过他,但我一直在为当年对他所有的恶毒语言攻击而自责不已。
  说到英雄,我又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位被张君一枪点中脑袋的防暴警察,他没死,但是已经是五岁儿童的智力。常常痴痴地望着脚踝上系着的一个铃铛,那是他的女朋友送的,女朋友在他变得痴呆后消失了,而他也记不起自己为什么对那个铃铛那么牵挂,只知道,对于过去的自己,它很重要。〈焦点访谈〉曾经专门做过一期节目,电视上的他正吐词很艰难地跟着护士唱一首歌曲:几度风雨,几度春秋……
  当随意拿枪杀人的恶警们化为腐土,英雄们却将不朽。
  
  五
  春节过后,这个城市一条著名的商业街频频发生抢劫来进货的外地个体商户事件。为了保护投资环境,政法委书记下令防暴警察全部换上便衣开进去,配合刑警打击盗抢。
  我们中队的任务是装成帮人抬货的苦力,俗称“扁担”,因为很多抢劫团伙都是装成“扁担”进行火力侦查,可上级并没有发些衣服给我们,只好靠我们自己在存货里找些看起来来比较土气的,陈班长最聪明,从旧警服里挑出一件穿上,并得意的说:中国有一半的扁担穿的是旧式军服和警服,大家大骂他狡猾,有的人不得不四处去借。
  我打开衣柜,让兄弟们挑一件能让我看起来最象扁担的衣服。大家一致推选我一件明黄色的防雨布料的衣服。“那可是我最得意的,我大学时追MM的战袍呀。”我哀叹道,从此再也不敢奢谈品味二字。
  我们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象一群孤魂野鬼在商业街的大街小巷游荡至红日初升,寒风瑟瑟,却连犯罪分子的鸟毛都没看见,迎面刮来一张破报纸打在我脸上,头版赫然写着:“市政府采取果断措施,上百防暴警察进驻某某街”。有时候媒体的确是舆论监督的前沿,可偶尔也很操蛋,都他妈告诉犯罪分子我们来了,他们再出来抢劫不是大脑短路吗?
  苦巡三日,终无所获,上级通知我们改为化装成游客在街上抓小偷,前段时间都在说有人抢劫,现在警察来了却一个没抓到,不是证明我们无能吗?天可怜现,那段时间几乎那条街每几十平方米都有若干便衣,谁敢行劫呀。不过让我欣喜的是不用再扮苦力,要知道我由于看着尚强壮曾被多位商户发出过邀请,但是出卖苦力后的辛苦钱却全部被队里的兄弟化为傍晚的烧烤和啤酒。
  不久每个中队都传出抓到小偷的消息,我们却没有任何收获。刘队下了死命令。我们只好出阴招,我往自己的书包里放了一百块钱,在边缘露出个角,然后装作不知道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两个便衣,这完全是鼓励别人来偷……很多年后觉得这样很不地道,因为很有可能一个非职业小偷也会动点占小便宜的念头而铤而走不险……但我这一招却没管用,一路走来,很多大叔大婶都会善意地提醒我,小伙子,你钱露出来了。让一度感觉世风日下的我觉得人心亦古,人民群众是最伟大的。
  巡街任务的最后一天,我的考研分数公布了,总分排在第二名,基本能说胜局已定,大家都替我高兴。我也很庆幸一番辛劳终于有了回报。
  三月,我们转为巡逻警察,又开始了“寻乐”的生涯,这个时候我的脸皮也磨练的日渐丰厚,偶尔车组的同事们做点不越轨的事情我也见怪不怪了,有时候深夜的时候在大街上巡逻,会有美女拦住我们的巡逻车提出送其回家的要求,要是以前我会大骂:你以为我们是的士吗?而现在则会在不脱离防区的情况下欣然同意,甚至互留电话号码。当然双方都不会主动拨打。
  复试过后,我和原来同寝室的朋友们聚了一次,和大家商量辞职的事情,虽然今年的研究生允许考上后在职读,但我还是想彻底回到校园去安心做学问,大家都劝我再等等看,据说我们这批丢在巡警队的大学生由于很多人愤然辞职,马上就会被慢慢往机关里调了。不过此时我对什么专业对口早已不报指望。
  大胖现在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手底下管着一个武警战士和五个精神病人,每天有人铺床倒水,偶尔还指挥手下一群精神病人一起唱日落西山红霞飞,再也没有非法行医和动手料理我们的激情。
  小胖在理工大学掏钱读了个在职的研究生班,醉心于开发一个监听的系统,把自己的机房打扮的象少女的闺房。
  阿理再次向北大发起的攻击又失败了,这次暗算他的是数学,他一气下烧掉从小到大所有的数理化课本,决心以后研究经济学史。
  早早成为了他们看守所的首席帅哥,每天教犯人们外国语,不少女犯人对他秋波频送实在让他招架不住。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有次他带课,有个犯人用纯正的牛津腔纠正他的发音,居然发现此人是英伦归来的海龟,让早早好一番感慨。
  大飞试图在警察的机关报引入南方周末的文风,数篇雄论被毙掉开始恢复了党报风格的写作。
  二胖更胖了,在派出所已经成为威震一方的人物,那天酒足饭饱后他提出要我们去他的管区潇洒一下,所谓潇洒大家自然知道是到夜总会去唱唱歌找个小姐陪唱,可是做了快一年警察都只是听说未曾尝试,很多人还处于做夹尾巴狼的阶段。所以二胖一提议,每个人都在心里做婊子,嘴上立牌坊。
  二胖许诺带大家去其辖区最好的夜总会,于是拿出手机东拨西打,可惜一个都没打通,于是改口说去更好的地方休息。
  走过两条街二胖说到了,我们一看原来是他派出所附近的一家小发廊。同志们一脸的怒其不争……“原来以为你是普通的堕落,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腐朽。”大胖刚才叫的最欢,现在开始带头批判,于是七嘴八舌地对二胖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进行改造,最后在阿理一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的高度概括语句中结束批判,散,留下二胖在风中自责;怎么都他妈的不接电话呢。……
  我后来想,如果那天电话通了,二胖真把我们带到夜总会门口了,我们会进去吗?上班已经快一年了,面对社会的种种诱惑,我们会固守清高,自投罗网吗?即使我们不是警察……
  
  
  六
  从2000年3月到2000年8月,我一直延续着我的巡逻勤务,我无法按时间顺序将其一一叙述,那样整篇文章将象流水帐般枯燥无趣,这里只好努力地回忆,把所有有代表性的事件展现出来,不管是我本人或者他人内心深处的丑恶,还是我自以为是的闪光点。
  1、自杀事件
  每年从长江大桥跳下的人数以百计,相信认真考证的话可以写个自杀心理学专著。我遇到的有三次。第一次是我刚刚上勤时,别的车组接的警,我说我还没见过自杀呢,同车的兄弟就把我拉到长江大桥上面让我长见识,桥面上狂风呼啸,交警正在疏导交通,把打算看热闹的车赶走,派出所的民警和防暴队的战友正围着站在栏杆外的一个青年人做工作。刘队说:此人已经站了快两个小时了,上一班警察下班时间到了只好换我们这班继续做工作。水警的巡逻艇在桥下面逡巡,但说句实在话,由于江面风大,一般来说其主要功能就是收尸。
  刘队对我说:大学生,考验你的时候到了!和他谈谈人生和理想,重新意识到生命的价值吧。我欣然领命,要知道本人曾经是本系中文及英文演讲大赛的双料冠军,做一个警察谈判专家一直是我的人生理想之一。
  谈判的结果让我沮丧,那个打工仔指着我的鼻子大骂:“你有你自己的理想,可你理解得了我吗?女朋友不要我了,老板不要我了,连我爹妈都说我没出息,我还怎么活???”说着又沿着栏杆往下走了一截,身子完全在栏杆以下,趁其不备武力营救的机会完全失去了,刘队大骂:本来没打算死的,被你一说对人生更绝望了,机会都被你们这帮大学生抢走了他们不死做什么。我吓得把帽檐一压屁都不敢放。打工仔要求和他的前女朋友做最后的通话,于是找我们借手机,现场的警察全部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通话的结果可能让他回心转意,但是也可能说得一激动连人带机一起奔向长江。当时一部手机价格不菲,一时间无人应声。让我顿生一条生命的价值有时连手机都不如的感慨。当时我没有手机,所以不需进行心理斗争,但是如果我有呢,也许,我也会有所顾虑,那可是我两个月的工资……事情的结果是由一名晚报的记者经过半天的心理辅导将那人救了上来,谢谢记者。
  也是手机,一次一个初三的小女生由于成绩问题跨过了大桥的栏杆,现场的警察也是苦口婆心,小丫头不为所动。最后一个姓罗的中队长故意把手机扔出栏杆掉在桥沿上:小朋友,叔叔的手机掉了,帮我捡一下好吗?善良的小女孩伏身去捡,罗队长冒着掉下去的危险探出大半个身子用力一抱,硬是把小丫头掐了过来。最后同志们用了更长的时间帮老罗把手机弄回来,但大家认为值。
  最后是我谈判史上一次成功的战例,打算跳江的是一名为情所困的大学生,作为过来人我知道凡是为了感情而打算献身的人无道理可谈,只好放弃人文思想改用科学方法,我问他:可以上吊、服毒、割腕……为何跑那么远来跳长江大桥。他骄傲地称这样死得浪漫而且有尊严。我说:哥们儿,什么浪漫,你以为你会象一片落叶般凄美地逐江水而去?算了吧,你将会以极高的速度在半空中作20秒自由落体运动,在这片刻你别以为可以纵情观赏你人生最后的景色,你的眼睛将因充血而无法睁开,接着根据冲量原理你将会以极大的力量冲击江面,就象落在水泥地上一样,你将心肝俱裂脑浆四溅,算了吧夕阳无限好何不爬上来和我这同命鸟把酒言欢共渡良宸……经过一番对自己高中物理知识的全面回忆,那位仁兄终于爬了过来。在此声明,本人在1995年高考中物理分数为98(150分制)。
  要补充的是几点观感:一、大凡不是马上跳江的人大部分都不是真的想死。二、鲁迅先生骂了那么多年,中国人还是有爱看人自杀的传统,某地一人打算跳楼,正犹豫间楼下数千观众大叫怎么还不跳下来呀,真不是汉子什么的,于是该君一跃而下,把来搭救的警察活活气个半死,可是总不能把看客都当教唆自杀抓起来呀。
  2、球场保卫
  本地民风骠悍,尤其是球迷,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尚武精神和集体荣誉感,所以经常和外地球迷发生冲突,无论输赢。所以每逢本地甲B赛事都要调大批防暴警察维护秩序,当然这也间接满足了警队部分伪球迷们观球的愿望。但我一听到要搞球场保卫内心就一阵恐惧,这来自我读大学时经历的种种和足球有关的烧砸闹腾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
  这里得讲点题外话并先做个小广告,由于答应上海某编辑不将我曾经写的《大学往事》刊出我象犯了毒瘾般痛苦,这里蒙伊老人家网开一面特将该文某一节《大学往事之和足球有关的烧砸闹腾》刊出一小节对我的心理阴影之渊源做一个交待。
  
  十强赛打的如火如荼,已经成了这些日子校园里的热门话题。那天很晚的时候从教工食堂经过,只听到一阵野兽般的狂呼。我知道,中国队又赢了,
  球赛结束,成群的学生有说有笑的从各个观球点涌出。让我的思绪忽然又被拉回到四年前的十强赛时期……
  那个时候,自己最多算是个伪球迷,因为一直对这玩意没什么研究,当然还有中国水平臭,伤透我心的缘故。记得有一天,下自习回到寝室,感觉寝室楼内一片沸腾,气氛非常之不对。只见寝室里的兄弟们都做满面悲愤状,一声不吭地在房里搜罗着一切可以找到的玻璃制品以及床单、旧课本等物。
  “靠!学潮吗?”我在那儿傻问。
  “不,中国队输球了。”室友蓓蓓(男)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
  
  不一会儿,远处二栋那边就传出来一片轰隆隆的巨响,感觉象是千万个瓶子落地的声音,因为伴着轰隆就是无数碎片飞溅的声音了。
  
  “行动起来了!”蓓蓓开始激动,举起我书桌上的墨水瓶就一把掷了出去!
  接着其他的兄弟也开始行动起来,案头上已经摆着的各类瓶子已经开始做起了抛物线运动,我看着情况已经无法制止,遂加入战团。第一个动作就是把蓓蓓的脸盆丢下去了。“你?”蓓蓓正欲发火,发现自己的开水瓶也已经快为中国球迷事业做贡献了,马上飞奔去制止,可是已经晚了。这个时候,黄朋大叫一声“快让开!”边嚷着边把自己珍藏的破床单挂在伸出来的晾衣架上。接着,点火,周围群楼的兄弟们开始荷荷的怪叫!
  
  再往楼外看去,只见外面的场面更是壮观,我们4栋和3栋间的小道中间已经几乎没有行人了,无数的瓶子在空中划着弧线和大地发生着亲密接触。很多寝室的晾衣架上都挂着燃烧着的床单、旧衣服和笔记课本……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看到更壮观的景象。
  接着,高潮的一幕出现了:政治系的几个男生顶着如雨的瓶子冲出楼去,
  在两栋楼之间的小路上扯起一张用床单做面、红墨水着色的的大旗,上书:中国队不举、戚务生下课!
  观者一片狂呼,打旗者更是兴奋,在无数的手电光照射下,在火光的映照中,他们在楼前跑来跑去,享受着阅兵般的快感。当然,任何快感都是有代价的。据说其中有人踩了一脚玻璃碎片,当晚就被送到校医院缝针了。
  再接着,有几个在自习楼上自习的人回来了,看着楼上楼下一片狼籍,边小心翼翼地往寝室楼入口靠近,结果被几个计算机系的小子发现了:“瞧!就是这帮不关心中国足球事业的家伙断送了国家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大家都已经兴奋的忘却了逻辑关系和革命道理,无数的瓶子在那几个小子脚下开了花(当然不会照头打)把他们吓的抱头鼠窜……
  
  我打算出门给朋友打电话,就对楼下的大爷说:您老也不去制止一下,再闹下去会把楼给烧了的。大爷微笑:我已经把各个寝室的瓶子藏起了大半,等他们丢完了就消停了。
  12点钟后,万籁俱寂……大动乱在一片混杂着各地方言的《义勇军进行曲》中结束。
  再后面几天,自己都忘了球赛的事情了,有一天正打算去校外的书店买几本书。走到投影厅门口,看到黑压压一群人无声无息的从厅里出来。其中以男生居多,间或有啜泣的女生。“妈妈的!怎么又输了!”有人大声问候着中国队教练的母亲大人。
  我一想,不好!刚买的开水瓶还放在桌子上呢!忙撒丫子往寝室狂奔,脑海里都是蓓蓓笑殷殷地举着我的水瓶的样子……
  走到楼下,看着一片沸腾,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第二天,我在楼下的一片残骸里找我的脚盆,突然遇到咱们校足球队的队长。他冲我笑笑,拿起一个浅色的开水瓶壳子晃了一下,说:装个新瓶胆还可以用。这时蓓蓓在楼上叫:喂,把我的瓶壳子也拿上来吧,就你右脚边那绿色的。
  呜呼~~!!!中国球迷!!!巴西人输了球可以砸电视,我们却连个开水瓶都丢不起。
  
  以上即为《大学往事》的片段,下面继续记载和主题相关的事情。此次比赛是本地球队对河南建业队,事关保级,所以上级很重视,调了三个防暴警察大队的兵力。进场时我们当着上万球迷的面列队往主席台那边走,球迷们看到这么多警察也了劲,突然异口同声地以与我们走路相反的节奏喊:一二一——一二一——由于声音太大再加上精神紧张大家全部走错了步子,一时队形大乱,上万人一同哄笑,把指挥官气的半死。上百防暴警察一起成了开场的笑料。
  
  刚开场,河南球迷就打了个条幅出来,上书:才食武昌鱼,又尝九头鸟(对湖北人的称呼)。看台上马上就一片骚动,等河南球迷再拉出“拳打西南,再震江城”的条幅的时候。本地的球迷终于爆发了。
  河南球迷在看台中央的一个区,两边都是本地球迷,一瞬间我就看到成千上万的矿泉水瓶子腾空而起,在空中短暂停留后就集中地往河南球迷的区域砸过去。(本处抄袭了《黑客帝国》)
  然后河南球迷开始还击,我们看到天上无数瓶子飞来飞去,比我们读书时的情形壮观多了,如果说大学时的打闹是百团大战,今天的场面则足可与辽沈战役媲美。大批武装到牙齿的防暴警察开始调动,从各个看台往西区涌……
  接着出现了让我们无可奈何的场面,两边一时都把人民警察当做了可争取的盟军。本地球迷面对杀气腾腾的警察打出了“江城人不打江城人的”条幅。不一会儿,河南人那边的条幅也打起来了——“人民警察人民爱,人民警察爱人民”。这让我们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往哪边打,一时楞住不动。
  还是现场的指挥官比较聪明,他让刑警队把狼狗放了出来,一个看台放两个,谁丢瓶子就咬谁,一时让我们服倒,觉得领导就是领导。
  今天的大学校园里还会有当年烧砸闹的激情吗?我怀疑……
  
  
  3、当街杀人
  这个不是我的故事,是我一熟人。当时他们车组接到一个警说某路口有人借酒醉伤人,赶到现场时发现一个狂汉正在追打一个派出所出现场的民警,当时这家伙已经伤了数十人了,警察鸣枪警告,此人不听,并一把把刀插进片儿警的背上,血流如注,此人正欲挥刀再砍,枪响了,是我那朋友开的……
  这事情了了后大家谁也不敢高兴,因为当时开枪并没有上级指示,而且是否必要谁也拿不准。当时全国发生了很多恶警开枪打死群众的现象,民愤极大,所以大家都不敢轻易开枪,更别说打死人了。
  各位看官,我想大家很难相信我们那位开枪的民警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就准备好了行李,随时打算被抓进看守所。经过了若干个不眠之夜,上级终于对案件定了性,接着边是领导题字、立功受奖。
  写这一段儿不是为了表扬先进,而是要说,那些利用人民给予的权力和武器来随意杀人的公安败类不禁践踏了他人的生命,也害了自己的战友。每年都有很多警察因为犹豫不决不敢果断开枪而被敌人抢去先机而牺牲。有的派出所不敢给警察配枪,去年7月边有一名本地派出所的民警出抢劫现场时由于没带枪而被几个小毛贼捅了十七刀,刀刀致命。
  
  4、枪口对准自己人
  这是我最难面对的一次经历:一名四五十岁的某县区警察在警校参加省厅组织的一次培训,据说不及格者将会被所在地公安机关指令离岗,由于年龄或是其他原因,这名警察一门功课不及格,于是他边拿了枪(培训不准带枪但他习惯性的带了)要挟教员要求把自己的成绩改过来……消息传出的时候这名警察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上级马上把附近的巡逻车全部往那边调。
  我们赶到现场时上级下了指令,如果劝阻无效可以将其当场击毙。我们迅速占据了有利地形,子弹也全部上了膛。
  带着钢盔,我开始沉重的喘息,我自问:我真的会去杀一个和自己一样穿着制服的人吗?看他的年纪,正和我们的父辈同龄,在我们的无数父辈面对失业下岗的今天,他用自己的生命去试图为一份稳定但清贫的工作做最后争取的努力,我们能说他有罪吗?值得致他于死地吗?更何况他是一个和我们一样身着橄榄绿的战友……(我没想到两年后自己也被逼到类似两难的境地)
  事情最后得以和平解决,但那个警察依然由于精神分裂而离开了队伍,我后来追问每一个队友:你们会开枪吗?每个人都狡诈地一笑:别人会开的……
  
  
  5、殴打市民
  殴打市民的人不是别人,是我。偶尔我的特权思想会很膨胀,一次深夜,我们巡逻到一个大排挡,一个店主拦住我们说有人吃完不给钱,我们一了解原来是几个地痞喝多了闹事,就把为首的那个教训了几句,让他给钱。那人浑身酒气冲天,把我的车长推得一个踉跄,骂道:老子不给钱又咋得?你们警察管什么闲事?我一阵怒火,操起枪托照他背上就是一下,接着朝他腰上死踢了几脚。把那个人打得满地求饶,接着就往派出所拖。
  结果到了派出所门口,那人突然疼的在地上滚起来,大喊腰疼!派出所不敢收,我们坚持要送他进去,于是值班的民警说,咱们观察5分钟,没什么事情就收。
  陈班长吓得冒冷汗,看样子你踢伤他的脾脏了,如果踢破了话会死的。
  我吓得快站不住,没想到照腰给几下也可能把人打死,想到他死了我只有坐牢了,刚拿到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不是也成了废纸。于是浑身发抖。
  派出所门口,一个人在地上乱滚,几个警察在夜色中心态各不同的看着他……大家看过最近的新片《机动部队》吗?中间几个警察深怕把人打死了的神态就是我当天的写照,参警以来,我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
  既然我现在还在写大家就应该知道那个人没什么事情了,不过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动手,奉劝那些爱过手瘾的同行们:人是很脆弱的动物,不管是该打的还是不该打的,若非防卫,能不动手就别动手了。
  
  七
  2000年8月,我即将开学,我在警察队伍里也待了接近一年,我实在看不出我要在巡警队伍里呆到什么时候,是的,这里我可以看到学到无数的东西,但我专业是经济,这里实在无法让我看到能发挥的地方,自己所做的,无非是帮大队长写写其党校研究生的论文和战友们的报功报奖材料,于是我渐生辞去公职,全心读书的想法。
  临近月底,我想起自己的户口忘记落了,就独自到当地的派出所去办,我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就穿着便衣去的,结果被户籍骂了一番,还把自己气的半死。那时候互联网已经很流行了,我边随便找个网吧打算上网聊天,正聊得兴起一群警察突然冲进来说要清理黑吧,我又被连推带搡地赶了出来。欲哭无泪,独自回队,想起晚上还要上的夜班我下了决定,老子回去就打辞职报告去!
  走到队门口,正碰到刘队,出乎意料,他没有如往常般大骂我又出去乱窜,而是一脸的不舍:小子,你要脱离苦海了,市局下了调令,你明天去经济犯罪侦查处报到吧。
  我惊谔、无言,进而狂喜,进而又陷入是否辞职的思考……
  
  晚上上了最后一个班,我违反纪律请全中队同志们在防区的一个大排挡吃饭,点了很多平时嫌贵的肉食,但每次上了一盘好菜我们车组的电台就响了,中间我出去接了我这辈子最后两个警,送一个迷路的小孩子找妈妈,还有把一个当街晕倒的老太太送医院,我们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可那帮豺狼每次只给我们留下空盘子。但是,到这天我才发现,我是如此的热爱这一行的工作,他让我从一个只会把取悦女友作为幸福本原的学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熟的、能对社会负起责任的大人。
  
  八
  
  2000年8月30日,我穿着整齐的制服走进经济犯罪侦查处的大门,所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管人事工作的大姐对我说:这里的人都只穿便服,以后别穿警服来上班了。
  这一年的九月上旬,我进入大学报到,法学院迎新大会上,鹤发童颜的前国际大法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我在下面心潮澎湃,暗暗决定好好看书学习,结合实践,真正做出一番事业来。
  对我来说,一个新的时期开始了……
  (作者:闲情偶尔寄,摘自关天茶舍)
发表于 2003-5-31 13:40: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靠,好长
发表于 2003-5-31 16:05:13 | 显示全部楼层
洪水来了~~~跑啊~~~
发表于 2003-5-31 17: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强!!
我尊敬警察!!
我讨厌警察!!!
发表于 2003-5-31 22:07:18 | 显示全部楼层
恩,呵呵~
发表于 2003-6-1 20:55:06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好感~
发表于 2003-6-2 11:33:53 | 显示全部楼层
实在是看不完
发表于 2003-6-4 12: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孙志刚君安在否!?
发表于 2003-6-6 08:04:10 | 显示全部楼层
*****
发表于 2003-6-9 22:29:04 | 显示全部楼层
行啦,哪儿都有不抓老鼠光吃鱼的猫。

很多事情根本说不清,警察就想说一句:干我们鸟事?

只有一句是真理:不能没有子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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